10日，綦江區(qū)重慶能源松藻公司職工老宿舍樓，王艷在家翻看老賬本時百感交集。 上面的“記事本”三個字是媽媽寫下的。記者 李斌 攝
記者 黃曄 實習(xí)生 陳秀石
22開、80頁、熊貓吃竹的封面圖，這種硬面抄筆記本是上個世紀(jì)的產(chǎn)物，如今市面上難得一見。在綦江區(qū)重慶能源松藻公司職工老宿舍樓，女工王艷家里，卻珍藏著這樣一本20年前的老式硬面抄。
這些年，每逢父親祭日，一家人總會拿出這個本子，翻一翻、談一談街坊四鄰、礦上工友接濟她家渡過難關(guān)的那些事。這是當(dāng)初王艷母親傳給她的，等明年女兒高考上大學(xué)后，她準(zhǔn)備傳給女兒了。
老賬本·愛心債
記下20年前的136筆捐贈
1994年10月21日是王艷22歲的生日，可那一年的生日，在她的記憶中是黑色的。
10月20日，父親王朝興和母親張元輝一同去重慶菜園壩火車站，送外婆去北京的親戚家。46歲的父親是家里的頂梁柱，他提著外婆大包小包的行李擠上車廂后，又爬高爬低把外婆的行李包放上行李架。就在托舉放置最大的行李包時，父親捂著胸口，倒下了。
母親和外婆嚇得只有哭，在大家的幫助下，昏迷的父親被移到了火車站休息室，后來又被送上了醫(yī)院的急救車。
那個年代有電話的家庭不多，那天晚上8點，礦上的趙啟超隊長慌忙地喊王艷去他家接電話。“真的是晴天霹靂，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�！被貞浧�20年前的那一幕，王艷眼圈紅潤，聲音哽咽，“就聽電話里面的人說，父親因為心臟病發(fā)作，搶救無效走了�！�
王艷和姐姐連夜向重慶趕。兩天后，孤兒寡母三人拿著冷冰冰的骨灰盒回到礦區(qū)，走進打通南路3號四合院的大門。
碰巧院里的李德芳孃孃出門買菜，她看到母女三人表情落寞，就走上前來關(guān)心地詢問。聽說“王師傅去世的事”，她禁不住默默地陪著她們一起抹淚。
那時，王艷一家搬進這個大四合院還不過半年，好多鄰居也不算太熟悉。在重慶簡單地處理了父親的身后事，母親也沒想過回礦區(qū)再操辦葬禮。
李孃孃是個熱心人，她把這事悄悄地告訴了左鄰右舍，大家有錢出錢，有力出力，買來了一些喪葬用品，在院子里搭起了簡易的靈堂。
王艷說，當(dāng)時一家人都沉浸在悲痛中，全靠這些好工友、好鄰居幫她家渡過難關(guān)。“我也記不得具體是誰張羅的捐款，最后李孃孃交給我媽媽1800元和一個軟軟的小作業(yè)本，上面密密麻麻寫著大家捐錢、捐物的情況。”
過了幾個月，媽媽在整理爸爸遺物的時候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個珍貴的硬面抄筆記。媽媽用小毛筆在本子的扉頁寫上了“記事本”三個字，落款日期“1994年10月22日”。后來，媽媽讓王艷把小作業(yè)本上的捐贈情況抄到這個硬面抄上，一是為了懷念父親，二是為了銘記大家的這份恩情。盡管時間流逝，20年過去了，但本子上的內(nèi)容仍清晰明了。
其中有單位、班組、集體捐款，也有鄰居、工友個人捐錢，李德芳孃孃捐了20元、謝多輝伯伯捐了30元。本子上最多的現(xiàn)金記錄是100元，只記錄下是“蘭莉”捐的，最少是1元。還有人送了被套一床，可無論金額多少，無論東西是否貴重，王艷都無一遺漏地寫下來了。現(xiàn)在仔細(xì)數(shù)一數(shù)，一共有136筆。
老賬本·鄰里情
鄰居悄悄把雞蛋放她家門口
爸爸去世后，家里只有媽媽和王艷兩人。剛結(jié)婚的姐姐住在打通鎮(zhèn)上，沒有工作。
王艷回憶說，爸爸去世前是下礦的工人，每月有200多元收入，一家人的生活都靠他。爸爸去世后，媽媽每月有50元左右的撫恤金，一家人只能節(jié)衣縮食度日。院子里的鄰居、爸爸的工友們看在眼里記在心里，都很照顧她家生活。
一些叔叔怕直接給錢、給物被王艷的媽媽拒絕，就悄悄地把10個雞蛋、幾根絲瓜放在她家門口�！敖�(jīng)常早上開門，還沒去買菜，家里已經(jīng)有蛋、有菜了。”
老賬本里還夾著一張借條，上面記錄著500元的借款，那是另一件讓王艷揪心的事。1996年，王艷跟礦上的電工段仁兵結(jié)婚，后來頂替爸爸成為了一名女工。盡管家庭收入有所改善了，可因為小女兒金沙體弱多病，他們過得也很拮據(jù)。
那時，丈夫段仁兵的工資每月200多元，王艷每月只有100多元。女兒7個月大時，深夜11點發(fā)燒拉肚子，夫妻倆只有把孩子往鎮(zhèn)上醫(yī)院送，“這一次病得嚴(yán)重，醫(yī)院要我們交500元�！�
兩人把身上所有的口袋掏盡也不過湊了50多塊錢。看著生病奄奄一息的小女兒，王艷深夜“厚著臉皮”敲響了鄰居家的門，有2樓的岳志明家、1樓的趙修華家、賣干貨的鄰居劉開仁家。
“大家都不富裕，把家里的生活費、進貨的錢拿出來才湊足了500元�！蓖跗G說，盡管當(dāng)時大家沒讓她打借條，后來她也慢慢還清了這筆債，但王艷覺得這筆恩情需要記下來。于是事后，寫了小紙條夾在老賬本里。
老賬本·教科書
用感恩賬教導(dǎo)女兒向善
王艷的女兒從小聰明懂事，是礦區(qū)里面出了名的乖孩子，中考666分，如今在市重點中學(xué)18中上高三。上小學(xué)的時候，王艷第一次把老賬本拿給女兒看，她一邊給孩子講外公的往事，一邊讓孩子記住街坊四鄰對一家人的恩情。
王艷把老賬本當(dāng)成了教育女兒向善的教科書，“小金沙長大了要做一個善良的孩子，遇到別人有困難的時候，我們要盡自己的所能去幫助別人。”每年父親祭日，王艷總會拿出老賬本，跟女兒一起翻一翻，說一說。
一天放學(xué)后，王艷和女兒路過打通鎮(zhèn)轉(zhuǎn)盤，一位衣衫襤褸的殘疾人坐在路旁面有難色，他前面放著一個乞討的搪瓷碗。“媽媽，他好可憐，我們能不能給他一點錢�！逼鋵�，當(dāng)家的王艷手頭并不寬裕，她沒有立即大方表態(tài)，只是回復(fù)女兒，“他有困難，我們是應(yīng)該幫幫他�！�
還沒等媽媽回過神來，小金沙從兜里迅速掏出從早餐費里省出來的5元錢，放進了乞丐面前的搪瓷碗里，而后跑到旁邊的小食店，用身上最后的1元錢買了一瓶礦泉水，遞到他手里�？吹竭@樣的女兒，王艷會心一笑。
段金沙說，從自己懂事起，媽媽就對著賬本，給自己講大家湊錢幫助他們的故事。
老賬本·傳家寶
等女兒上大學(xué)后給她保管
父親去世的時候，姐姐已經(jīng)嫁出去了，家里只有王艷和母親相依為命。母親把老賬本轉(zhuǎn)交給王艷那一刻，千叮嚀萬囑咐，“你一定要好好留著，記住大家的好，等你以后有能力報恩了，一定要感謝大家喲！”
20年過去了，王艷家的老賬本沒有發(fā)黃變色，封面還頗有光澤度。王艷說，她把家里的房產(chǎn)證、自己的畢業(yè)證、上崗證、夫妻倆的工資存折，跟老賬本放在一起。如今老賬本放在王艷家臥室最高的組合柜里，用一個輕薄的塑料袋密封好。
這些年，家里的物件換新了不少，這本老賬本和父親去世時鄰居送的一床毛毯一直被王艷當(dāng)成傳家寶，愛惜有加。這幾日，天冷了，礦區(qū)下雪了，王艷把毛毯拿出來，她怕弄臟了特意罩了一床被套在外面。放在沙發(fā)上，這床20年前的老式毛毯，如今顏色還沒有敗。
“這些東西對我們一家人來說是終生難忘的�！蓖跗G說，毛毯是女兒上初中時才舍得拿出來用的，現(xiàn)在也主要是她在用，明年女兒就18歲了，要高考了，她打算女兒上大學(xué)后，就把老賬本交給她來保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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